金洪远
有着百年历史的瑞康里,建于1930年前后,是上海市第一批历史文化风貌保护街坊,也是闻名遐迩的文化街区。中国新闻界泰斗赵超构、国画大师谢稚柳等曾在此居住,门匾大字出自“海上题额四大圣手”之一的唐驼笔下。这一街坊因与文化名人有了交集而多了人文风采,因开放包容而添了烟火气与人情味。
抗战历史的特殊印记
瑞康里由英商麦加利银行建造,共有188栋。与沪上众多石库门弄堂一样,它灰色墙体搭配屋顶深红色瓦片,黑漆大门垂下两个闪亮铜环。特殊之处在于,弄堂周遭有四条马路环绕,北有海伦路,南是新嘉路和嘉兴路,西有四平路,东是哈尔滨路。
瑞康里社区体量较大,面积达2.22万平方米,骑跨于旧时华界与公共租界的分界线,出现了“一里二界”的有趣现象。据1947年出版的《上海市行号路图录》,瑞康里的部分图示也印证了《虹口区志》记载:“清光绪二十五年(1899),地境南部被扩入公共租界。地境内租界线为从新嘉路与东嘉兴路交叉处北首至物华路、海拉尔路口之间的一条直线。”
建造时,瑞康里地块处于华界与公共租界的边界,弄内部分房屋的前门地属租界,挂着租界门牌;后门地属华界,挂着华界的商号。“一里两界”的情况在沪上并不多见,其他地方基本以河流、道路等划分。如果将其显性化,可以让后人更好地了解上海城市发展变迁的历史,具有一定的研究价值。
19世纪中后期开始,列强叩开中国国门。日本侨民开办工商业、教育、文化等各项事业,对虹口产生了深刻影响。当时虹口主要为日本人集聚的地方,所以嘉兴路一带的石库门建筑也或多或少留下了日本侨民在上海的生活印记。
听瑞康里老邻居蔡医生回忆,“八一三”淞沪会战前,瑞康里已住了不少日本的高级职员,日军机轰炸时,附近区域的弄堂如五台路南部沿街和瑞丰里建筑遭日机轰炸,损失惨重,其中瑞丰里断垣残壁成为一片触目的废墟。因为瑞康里的日本侨民在晒台和屋顶插了日本旗幸免于难,所以完好无损。了解这些往事,也有助于我们更深刻地铭记那段抗战历史,更加珍惜和平的不易。
瑞康里的“大户人家”
抗日战争胜利后,瑞康里区域内空屋多,租金低,一部分随国民政府来沪的新闻工作者、书画家、法医、律师居住于此,尤其我们这一排以教师为多。我家当时居住在94号,92号是著名报人赵超构伯伯的家,95号陈文沛伯伯,是中国第一代赴美留学生,中国有名的丝绸专家,前面弄堂139号居住的是谢稚柳伯伯。
如果要说区别的话,弄堂里居住户基本是“一居室”,而他们都是“独幢头”。所谓“独幢头”,即一幢都是独用的。这种情况在瑞康里并不见多,是居民眼里的“大户人家”。
赵超构伯伯是新闻泰斗,自1944年参加中外记者团访问延安,发表系列通讯《延安一月》后,先后受到毛泽东主席的七次接见,成为毛泽东的朋友。在我们这些瑞康里小伙伴的记忆里,赵超构伯伯春秋天穿蓝卡其中山装,夏天汗衫背心,如果哪天头戴一顶有着“小辫子”的法兰绒帽子,那一定是要去接待外宾或出席什么重要会议了。夏天,常看到他拎着酒瓶到我父亲当时供职的油粮店拷老酒,脚下蹬木拖板,拎着酒瓶和店里的兰花豆腐干在笃笃声中回家......
在许多老邻居的印象中,139号的亭子间——谢稚柳伯伯的画室曾是整条弄堂里熄灯最晚的。在这间斗室里,画家创作出了许多隽永脱俗的名画佳作, 如云壑松风图、松下弹琴图、林中仕女长卷等。
创作中的谢稚柳(右)
海伦路弄堂口门匾上“瑞康里“三个大字,字体清新脱俗令人耳目一新。后来知道这是唐驼的手笔,瑞丰里、瑞庆里、瑞吉里、瑞源里都出自他的笔下。唐驼吸取“二王”、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等人笔法,笔画既有“颜楷”之雄,又有“柳体”之瘦硬,提按分明,撇捺常露飞白,形成了与众不同的“唐体”,与沈尹默、马公愚、天台山人并称“海上题额四大圣手”。
(注:本文转载自《档案春秋》微信公众号)